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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美术馆访问汪建伟时,他正为第二天的个展布置现场灯光和音响。完成后他长吁一口气,“它总让我感觉时间停顿。”这位超过50岁的中国当代艺术家,站在用30年前的拖拉机等机械做的装置作品前说。

4月19日至5月18日,汪建伟最新个展《人质》落户上海证大现代艺术馆。展览的策展人、艺术评论家皇甫秉慧说:“汪建伟是最不可捉摸的艺术家,他的作品展示了各种可能性,并不强加别人理解,但总能勾起个人记忆的某些细节。”

被想象系统胁迫

展厅正中,是艺术家2008年的新作:一个用拖拉机、履带、气压表、水泵、夯机、打磨机等机械串联起的庞然大物,艺术家在这些机械上面用双组分聚氨酯(一种特殊材料)铺成白色一片。而另一个装置作品《太空舱》,也是缘自艺术家在上世纪70年代所见的科普画面。

汪建伟的作品,如同实验戏剧的舞台背景,跟现实拉开距离。他17岁到农村插队,这些机械是他生活记忆的一部分。30年之后,他又偶然看到这些机械。他突 然觉得,城市发展太快已经让人忘记很多东西,他将这些记忆放进艺术作品,并不仅仅是要表现社会的快速发展,而是希望从中寻找重新看待问题的方式。他的问题 是:我们是不是被历史、知识挟持?或者,日常生活也在挟持我们?

“我们始终想通过一种劳动,把现实的环境置换掉。我们的行动实际上是被这种想象系统所胁迫,这种系统包括文化、思维方式、对可能性的冲动以及对创造力的欲望。”汪建伟说道。

几个月前,当汪建伟走进北京生产资料市场时,被眼前几万平方米的农用机械一下震慑住了:这些机械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油漆味,连样式和使用方法都没有改变。

看到这些机械,汪建伟容易回想到自己经过的那个物质贫乏、生产工具简单、艺术形态僵化的年代,他发现那个年代冰冷的机械超越所有固定属性的材料,突然变 得富有感情。汪建伟从中看见了所谓的“前进胁迫症”:“我们有种追赶的愿望,知识上创建和西方一样的体系,生活方式上,比如楼房建得越高越好,汽车型号也 跟西方一样。”

1987年从中国美院毕业后,汪建伟曾成为“伤痕油画”的一员,还获得过国家级大奖,1990年后,他抛弃了画架,转向当代性更强的装置和影像。即使在今天当代油画市场如日中天的情况下,汪建伟也丝毫不改变自己对艺术语言的执着。

不停变换的理想

汪建伟不喜欢称自己为“艺术家”,这并不是标榜艺术个性:他曾潜心研究阿尔都塞的社会学理论,他对物理学也很感兴趣,他还曾参与筹办“梁思成百年建筑方案纪念展”,甚至年轻时开拖拉机、军伍里当作战参谋都是他曾经理想的一部分。

但在很多人眼中,他是一个充满批判精神的艺术家。“他的批判并不是激进,而是艺术家对生活总是采取警觉的态度。”皇甫秉惠说。汪建伟的警觉,让他时刻保 持创作的姿态。很多时候,他只对“产生意义的网络感兴趣,而不在乎意义的对错”,比起当代艺术家把目光追逐于社会热点,汪建伟却喜欢注意“不是问题,却容 易造成问题的地方”。

刚开始转向影像艺术时,和其他一些影像艺术家一样,汪建伟曾经给一个农民大爷拍摄纪录片,然而这位农民竟然能面 对镜头侃侃而谈半小时不停,“这正常么”的问题一直萦绕在艺术家脑海中。汪建伟发现,简单地拍摄纪录片并不能真实表达自己的想法,他开始转向舞台戏剧式的 影像,自己构造舞台的影像创作。

“我是在为可能性工作。”汪建伟希望通过个人经验,让观众连接作品中过去和现实交错的关系。就像这个30年前并不被人关心的一个农村物质化生产关系的现场,被他用影像、摄影、声音、装置雕塑解构得完完全全。

汪建伟也有自己潜在的“系统”,曾经的当兵和插队生活,让他自称超越不了集体主义,“我就是要通过这些作品勾起属于个人自己的记忆,而不是被外部经验所胁持。那种认为活力跟年轻有关的思维钳制人们的想象力。回过头来想想,我好像又是被历史挟持了,成为了知识的人质。”20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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